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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洋垃圾调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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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塑料轮回 从被丢弃到重回消费者手中，健康风险处处潜伏 摘要：并非所有的废旧制品，都是洋垃圾，并非所有的回收加工业，都是污染之源。 芦各庄74岁的汪老太抱着小外孙经过一堆洋垃圾。 南都记者 杨晓红 摄 尹村废旧塑料交易市场关停之前，每日都有二三十辆长途大货车卸料。 赵郭村里被垃圾污染的池塘。 南都《深度周刊》 (三) 并非所有的废旧制品，都是洋垃圾，并非所有的回收加工业，都是污染之源。 在中国，本以绿色环保、可循环利用为目的的废旧塑料回收加工行业，由于长期粗放无序的操作，越洋而来的有毒有害废旧塑料，连同大量国产废品，土洋混杂加工回收，已经对诸如河北廊坊文安县等产业集中地带来严重的水土污染。在从东南沿海向中西部产业转移过程中，这一污染和健康风险转移路径已十分清晰。 废料输入、清洗加工造粒、产品再造，从最初被人们丢弃，到重新为人所用，废旧塑料重复着一次又一次轮回。再度回到消费者手中，它可能变身为食品包装袋，或者是保健品容器，但因为回收加工过程监管困难，市场准入检测技术欠缺，那些隐匿的健康风险，却难以为人察觉。 利用废旧塑料制造的消费品，从最初被丢弃到重新回到人们手中，大致要经历三个阶段，即废旧塑料的分拣回收环节、利用回收料加工成品环节以及最后重新进入消费市场环节。 “在这三个环节中，废旧回收者、废料供应商、产品生产商容易形成默契，让有毒有害废旧塑料通过轮回，给终端消费者带来健康风险。”国际食品包装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董金狮提醒，尤其是在食品、化妆品以及可食用保健品方面，废旧塑料制成品的健康威胁目前依然存在。为揭露有毒有害废旧塑料制品可能对消费者健康造成的影响，2003年前后，董曾多次前往河北廊坊文安及周边地区调查，结果让他很震惊，“(这是)新三无，即进什么料无监管，怎么回收无人管，用回收料做什么产品也无人管。” 回收医疗垃圾夹运入村 在文安及其周边地区，废旧塑料回收加工行业被当地人统称为“搞塑料的”。但事实上，包括文安、雄县、满城、清苑、容城、霸州等河北各省市范围内，各个县或地区的产业分工各有侧重，文安的重点在于废旧塑料的清洗回收加工，即将废旧塑料制品还原为塑料颗粒，这是废旧塑料回收利用的第一个环节。(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7月下旬，在废旧塑料清洗(水粉)行业“清理令”下，文安全县赵各庄镇、卢各庄、史各庄、大留镇等主要村镇的加工回收企业都已停产休整。原先经由高速公路源源不断驶向文安大小村镇的废旧塑料货车，已经改变路线，将废旧料运往了邻近县市。 “那还是2003年非典后才知道的，镇里强调搞医疗垃圾要罚款，在此之前对运进来的废料没有要求”，但罗安与同行邻居们也都知道，目前周边村子还是有人偷偷搞医疗垃圾加工。“做医疗垃圾分拣加工的，主要就是做软质聚氯和透明聚丙料的，比如输液袋可回收成软质聚氯原料，针管等可回收成透明聚丙，后者在回收过程中只要将针管上的黑色胶皮挑干净，每吨回收料可卖到9000多块一吨”，“输液袋的成分跟塑料拖鞋的成分一样，都是软质聚氯，但输液袋回收料的价要贵一些，每吨4000- 6000元不等。”罗安承认，这些被禁止的废旧塑料能够入村，往往是偷偷夹运进来的，比如一辆载重七八吨的大货车，里边通常只夹带30-50斤左右的医疗垃圾，“一般很难检查得到”。 走进赵各庄镇街，各种废旧塑料原料出售的小广告依然让人眼花缭乱，标着出售PPR、A B S、PV C等各种塑料原料的产品简称以及联系方式。南都记者随机拨打，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中，一位赵姓老板称：“医疗垃圾不太好搞，如果量大，就以3块一斤回收”。文安镇一的士司机则告诉记者，自己的朋友有渠道进医疗垃圾，上月他还分到了一部分废料。 制造不用废料无法生存 可能附着传染性病菌、病毒、化学污染物以及放射性污染物等有害物质的废旧医疗垃圾，与其他废旧塑料一样，在华北农村这些家庭作坊加工成粉料之后，源源不断地销往全国各地的回收料收购市场，尤其是浙江、福建等南方沿海省份。 “只要产出来的是料，从来没愁过销路”，大留村村民说，在此次停业整顿前，仅文安及其周边每天生产出来的数万吨回收料，几乎是甫一生产出，便被人上门买走。在前五年左右的兴旺时期，来自南方的老板甚至先扔下厚厚一叠订金，然后急等着收货。 “随着塑料制品应用越来越广泛，对塑料原料的需求也相应越来越大。而在塑料产品制作过程中，使用回收料无疑可以大大降低成本”，一位熟悉塑料行业的人士称，这几乎是一条行内公开的秘密。以2005年的PM M A为例，废旧料价格5000元/吨，而经裂解回收后的M M A (甲基丙烯酸甲酯)单体价格达到1.1万元/吨，利润可观。(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文安县以废旧塑料清洗加工回收为主，主要出产品为各种规格的塑料粉料或颗粒，而距文安70-80公里的保定市雄县，则以注塑、吹塑等各种塑料生产厂家为主。这些厂家也多分散在城市周边，以个体家庭居多，但生产规模平均较文安要大得多。在雄县五铺南口路一带，一家比较大型的塑料厂厂长称，自己一长溜厂房加8台注塑机的投入，净资产已达到上百万。“一丝(指塑料袋的厚度)的塑料薄膜袋，每吨1 .4万；6-8丝(厚)的塑料薄膜袋每吨1.3万元，如果是用再生料生产，每吨售出价可便宜1000-2000元，或2000-3000元，看产品规格”。 雄县城北一家塑料制品厂杨厂长则承认，自己能生产从0.5克至800克的各种塑料注塑件。“只要你有模具，或者有样品也行，我们可以帮你做模具生产，你们需要什么样的产品，我们都能生产”，杨厂长称，平时他厂里生产的塑料制品，从普通衣架、塑料桶、工程塑料管，到塑料碗筷杯盆、塑料饭盒、塑料包装袋等，几乎无所不包，而且生意一直红火。这家塑料厂设在厂长家院内的地下一层，如果不留意，很难发现其存在。地下室内，两个工人正守在机器前制作塑料衣架。“一个工人每月2000块左右工资，还要包吃住”，杨厂长透露，如果用废旧料来做产品，价格则可以便宜很多。 “判断是不是废旧料做的，通常先看有无杂质，比如白色塑料袋，明显有白色不匀的钙粉加入，是可以看出来的，还可以再撕一下，如果裂口整齐，肯定是回收料做的，如果很有韧性，不容易拉断，且裂口不齐整，那么废旧料的成分就少”，安祖乡村民赵世斌(化名)对废旧料的使用很熟悉，他讲，但凡有颜色的塑料袋、碗、盒、桶或其它塑料制品，八九成都含废旧塑料，而且废料用得越多， 产品便越不耐用。 阿里巴巴塑料网的一个调查表明，大多数塑料制品生产厂家已将使用废旧回收料作为降低生产成本的主要手段，同时企业也借此提高市场竞争力。“普通一个塑料日用品如果全部用新料，售价要200元，而使用回收料售价只有几十元，可以这么讲，如果全部使用新料而不掺回收料的话，企业几乎无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存活”，河北一塑料生产商认为，掺杂废旧料是行业的必然选择。在文安一废旧塑料交易市场，让老板们最得意的就是：经文安镇生产出的各种塑料回收料，就曾卖给国内一些汽车、空调等知名厂家。 检测只能定性无法定量 “利用废旧回收料生产的产品，如果是日用品，多销往城市周边乡镇或广大农村，如果是工业品，则大多不会用于出口”，雄县一塑料制造商解释：因为出口商品的检测标准会更严，“即使在出口商品中使用废旧回收料，也要求纯度较高”。 由于塑料的应用非常广泛，小到日常生活中的塑料吸管塑料饭盒塑料杯，大到家用电器航天航空器材，品种不计其数。而目前国家出台与塑料产品相关的质量标准性文件，只有2个，即《塑料制品国家标准》、《常用塑料及塑料制品性能检测方法标准》，其中上世纪80年代末国家卫生部还特地出台的《食品包装用聚乙烯成型卫生标准》。“就算各种塑料产品的合格标准五花八门，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即废旧塑料不得回收利用于食具、食品包装容器、以及食品工业用器具”，董金狮称，正是出于对食品包装产品的安全隐忧，他才与央媒数次进出文安实地调查。 “经简单回收加工产生的塑料原料，是绝对不可以用作食品类制品、容器或可食用性保健品的”，中石油高工曹媛维解释，因为塑料原料作为石油加工处理的一种下游产品，主要有两种：一种由乙烯聚合生成，叫聚乙烯，简称PE；一种由丙烯聚合生成，叫聚丙烯，简称PP。正规生产出来的聚乙烯、聚丙烯都有严格含量标准，比如聚丙烯，要求纯度达到99.6%，其中对重金属杂质的控制尤其严格，杂质总含量不超过0.4%，是很干净的，所以无毒无害；聚乙烯的纯度要求则为99.9%，杂质含量更低，而普通级聚丙烯、普通级聚乙烯则纯度相对较低一些。 “可小作坊式废旧塑料回收，一般仅通过热熔、净化、除杂质等程序，再重新变回颗粒状塑料原料，这个过程中要去除塑料中所含的杂质，尤其是铅、砷、铜等重金属元素，去除的工艺过程和成本都相当高，特别是铅，去除特别困难。这是一般小企业无法也不愿意承担的，从回收成本来看，也无必要。”因此，曹工认为经简单回收加工产生的塑料原料，只能用作工业塑料原料，否则就会带来健康威胁，“万一回收料之前还曾是工业上用过的废旧塑料，就更容易产生重金属污染了”。 山东青岛一家塑料研究所研究人员表示，在处理工艺一模一样的情况下，回收料质量肯定赶不上新料，因为它的分子链已经断裂，物化性能会有所下降。“通常企业用回收料，都是为了降低成本，回收料处理得再好，顶多也是A级回收料，最后用到了B档次的产品中”。该研究人员承认，目前我国各省局以上的检验检疫机构都能够通过X射线照射、红外光谱法等大型仪器检测塑料成分，但都只能定性，不能作定量分析。“因为塑料废旧料处理得干净的话，其成分与新料是一致的，现有仪器还测不出区别”。 “对普通消费者而言，识别食品、化妆品、保健品包装或容器塑料成分是否安全的最简单办法，就是不买三无产品，习惯进正规超市商场消费”，让董金狮沮丧的是，今年三四月份，国际食品包装协会在沿海某省专门对国家明令禁止生产的发泡性塑料盒饭进行调查，结果发现仍有40家企业生产这种产品，其中仅有3家外资企业没有在发泡性塑料盒饭中掺杂废旧塑料。董说，全国范围还有100多家食品企业仍在生产发泡性塑料餐盒，且绝大部分掺杂了废旧塑料。“废旧塑料有可能有毒有菌，加上部分企业为改善塑料盒饭外观形象，还掺和莹光增白剂，这些都对人体有害。” |
